Futarchy:当预测市场成为治理武器,一场颠覆 DAO 决策范式的治理实验
作者:Loxia
2025 年 3 月,Optimism 發起了一場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鏈上治理實驗。 通過 Futarchy 機制分配 500,000 枚 OP 代幣激勵,這場為期 21 天的社會實驗不僅檢驗了預測市場在公鏈生態治理中的可行性,更揭示了去中心化決策機制進化的複雜張力。
01、Futarchy 治理實驗
Optimism 在三月份推出了一項很新穎的 Futarchy 治理實驗,Futarchy 的字面翻譯是預測實驗,在區塊鏈中,Futarchy 是一種通過預測市場指導決策的治理模式,利用金融市場的預測能力和參與者的真實貨幣投入,激勵更準確的預測和分析。 在本次實驗中,Optimism 用 Futarchy 的方式來分配共 500k OP(100k * 5)的激勵,以探索公鏈方激勵生態發展的激勵發放新模式,實驗的大部分進度已經完成,LXDAO成員Loxia 作為實驗的參與者之一,對該治理方式的未來表示謹慎樂觀。
MetaDAO 提出的 Futarchy 簡單來說就是當有人提出治理目的(如“空投代幣激勵使用者”),Futarchy 會定義“通過”與“否決”兩個條件代幣市場。 參與者需抵押真實資產換取對應代幣進行交易——若看好提案將推高代幣價格,就買入「通過」市場代幣; 反之則押注“否決”市場。 最終通過比較兩個市場的加權平均價格決定提案命運,同時參與者可贖回抵押資產,但決策結果直接影響其持幣價值。 這種設計巧妙地將個人利益與集體目標綁定:
想獲利就必須深入研究提案對組織代幣價格的長期影響,而非憑直覺或跟風投票。 MetaDAO 的實踐顯示,即便惡意提案者試圖操縱市場,也會因需要高價收購“通過”代幣而得不償失。 MetaDAO 認為當每個決策都經過真金白銀的博弈淬鍊,集體智慧才有機會戰勝人性弱點。
02、Futarchy 的由來
Futarchy 是一種由經濟學家 Robin Hanson 提出的政府形式。 在這種治理模式下,由民選官員來界定國家福祉的衡量標準,而預測市場則被用來決定哪些政策會帶來最積極的影響。 《紐約時報》在 2008 年將“Futarchy”列為一個流行詞。 後來,這個概念也被引入區塊鏈和 DAO 的討論之中。
Futarchy 的宣傳口號是:
“在價值上投票,在信念上下注”(vote on values, bet on beliefs)。 這句話的意思是:
公民應該用民主程式來表達“我們想要什麼”(即“價值”)。
然後用預測市場來決定「什麼政策最有可能實現這些目標」(即」信念“——對因果關係的判斷)。
經濟學家 Tyler Cowen 表示:「我不會看好 Futarchy 的未來,或者它一旦被實施後能否成功。 羅賓說,『在價值上投票,在信念上下注』,但我認為價值與信念並不能如此輕易地被分開。 “
Cowen 認為人類的價值觀和信念是高度交織的,很難將”目標“與”實現目標的方式“徹底分開。 例如,一個人可能聲稱自己追求社會平等(價值),但他對某些政策(信念)的支持,實際上是出於意識形態偏好,而非對政策效果的理性預測。
換句話說,預測市場無法完全遮罩人類情感、認知偏差和價值導向的干擾,因此 Futarchy 的運作機制可能無法實現其理論上的理性與高效。
03、Futarchy for Optimism
Futarchy 治理實驗的設計者認為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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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決策者因其準確性受到獎懲時(準確 → 獎勵,不準確 → 懲罰),他們會傾向於做出更深思熟慮、非偏見的決策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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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時,一個無需許可的 futarchy 模式可以吸引更多人參與(群眾智慧),而不是局限於中心化的決策機構。
同時為了使實驗更加開放,也為了獲得更多數據測試實驗,實驗方開放了參與許可權,任何擁有telegram帳戶或 Farcaster 帳戶的人都可以參與,所有的預測者都會獲得 50 OP-PLAY 的入場籌碼(是 OP-PLAY,代幣不具備實際價值,是僅供實驗用的假籌碼),而 OP 治理的實際參與者會獲得更多的 OP-PLAY 籌碼。
那麼這一輪 Futarchy 圍繞的預測問題是什麼呢?
假如某個專案拿到 100k OP 激勵,哪個/些協定將在三個月之後獲得最大的 TVL 增長。
此次參與 Futarchy 的專案有 23 個,每個參與實驗的人需要預測這 23 個專案在“拿到 100k OP 激勵”之後的 TVL 增量,在實驗開始之時,所有專案的初始預測 TVL 都是一樣的(同一個起跑線,作為參考,在測試實驗的專案選擇中),隨著時間進行,使用者將 OP-PLAY 抵押,通過對不同的專案買看漲期權(UP token)和看跌期權(DOWN token)來展開博弈,預測結果最高的五個專案每個項目獲得 100k OP 的激勵。
在實驗結束后,參與者 通過OP-PLAY參與預測市場選出了五個專案,作為對比,Grants Council 也選出自己的五個受資助專案:
在21天的漲跌博弈中,通過 Futarchy 選出的前五個 100K OP 資助專案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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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ocket Pool: $59.4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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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uperForm: $48.5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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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alancer & Beets: $47.9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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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vantis: $44.3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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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olynomial: $41.2M
與此同時 Grants Council 選出的五個受資助專案(如有重疊只發一次)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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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xtra Financ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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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yroscop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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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servoi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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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iDA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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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ilo
04、 Futarchy 模式在治理中的局限
本次 TVL 判斷指標的局限性:
“如果 ETH 的價格上漲,那些鎖了很多 ETH 的協定會在 TVL 上看起來增長很大,即使它們什麼都沒做。” — @joanbp, 3 月 13 日
“我們似乎是在用 Futarchy 決定誰該獲得贈款,但如果 TVL 增長只是反映市場價格變化,那這個指標就不能反映專案是否善用了贈款。” — @joanbp, 3 月 13 日
預測實驗的指標的設立角度也非常重要:
“我們應該選擇那些——即使參與者想 '操縱'——也只能通過做對生態有益的事情才能'贏'的指標。” —@Sky, 3 月 17 日
類比代幣帶來的偏差(如果真實代幣價值不足也會出現偏差)
“這是'假錢',不是'真錢'。 很多人會在最後一刻雙邊下注,只是為了不虧。 “
— @thefett, 3 月 19 日
*41% 參與者在末期進行風險對沖(雙邊下註避免虧損)
”我感覺我並沒有帶來什麼特別的見解,反而是稀釋了那些真正懂專案的人的影響力。”
— @Milo, 3 月 20 日
用戶體驗並不佳,且影響了博弈有效性:
預測市場的成功與否很大程度取決於用戶參與深度。 但本次實驗體驗門檻偏高,資訊不透明,操作繁瑣,極大影響了參與者的判斷力與參與度。
使用者普遍反饋的問題包括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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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總共有多少代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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單次下注要 6 次鏈上交互。 (因此我並沒有在這次實驗中做過幾次交易,介面過於複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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押錯專案是否虧損解釋不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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排行榜盈虧邏輯無法理解。
“我一開始以為 PLAY 是用掉的,結果每個專案都重置,搞不懂我總共花了多少。” — @Milo, 3 月 20 日
“一個預測要簽六個交易,有點太過了。” — @Milo, 3 月 20 日
“排行榜我看不懂,有時候感覺我應該是盈利的,結果顯示虧 46%。” — @joanbp, 3 月 19 日
在 Butter 官方出具的數據報告中顯示,本次實驗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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總交易量 5,898 筆,但 41% 位址在最後三天才參與,顯示用戶學習成本過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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單次預測需 6 次鏈上交互(見介面截圖),導致平均每人僅交易 13.6 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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儘管有 2,262 名訪問者,但轉化率僅 19%,OP 治理貢獻者參與率僅 13.48%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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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5% 專案未向預測者披露計劃,信息不對稱導致預測偏差(如 Balancer 預測值超專案自估 $26.4M)
05、總結
1. 博弈指標的設立會對 Futarchy 實驗產生決定性的影響
好的指標應該具有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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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度量性:數據清晰、容易驗證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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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向正確:能引導參與者去做「就算為了贏錢也在推動系統正向發展」的事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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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易遊戲化:難以被單純的金融技巧或價格波動“做大做強”。
比如在本次 Futarchy 實驗中,以美元計的 TVL 極易被 ETH 等主流幣價波動影響,使得預測結果更像在「賭幣價」 而非評估誰真正有增長能力。
Butter 出具的官方報告顯示,截至2025年4月9日的中期TVL數據已暴露指標局限性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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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ocket Pool (預測 TVL 增長 59.4M) 實際 TVL 增長為 59.4M,實際 TVL 增長為 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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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uperForm (預測 48.5M) 實際下跌1.2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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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alancer& Beets(預測 47.9M) 實際下跌 13.7M
所有 Futarchy 選中項目的實際 TVL 總跌幅達 $15.8M,而同期 Grants Council 選中專案中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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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xtra Finance (預測 39.7M) 實際增長 8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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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iDAO(預測 26.9M)實際增長 10M
這驗證了社區質疑——TVL 指標與市場價格強相關,未能有效反映專案真實運營能力。
2. Futarchy 的“最佳預測員”結果不完全客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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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此次實驗中更多反映參與者的 OP-PLAY 交易能力,而不是“預測能力”的評選,因為在本次實驗中,所有標的均有較大幅度的日級別漲跌,參與者有相當大的操作空間(匿名帳戶 @joanbp 通過高頻交易(406 筆/3 天)登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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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最後的 OP-PLAY 交易勝率排行榜中,作為公認的 OP 生態專業人士,Badge Holders 的分組勝率是最低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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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 20 名預測者中僅 4 人持有 OP 治理身份(skydao.eth/alexsotodigital.eth等)
3. 預測影響決策的悖論:
Futarchy 的特性在於預測即決策,集體預期會直接影響結果(比如本實驗中哪個專案得到贈款)。 這和一般預測市場純粹預測外部事件不同,產生了一些獨特的動力挑戰。 正如OP論壇中討論的,一個投票人在 Futarchy 中有兩種取向:
其一,隨大流押中熱門專案以確保這些專案獲贈款(自己預測正確但未必有高回報,因為多數人都這麼押);
其二,標新立異選被低估的專案,如果後來證明少數派是對的則個人收益最大。 這種兼具投票和投注雙重屬性的機制讓參與者有點無所適從。 同時,當預測本身塑造了未來(因為資金流向會影響項目發展),Futarchy存在一定自我實現或自我挫敗的迴圈:大家都壓某專案好,資源給了它,它自然更有機會成功; 反之不被看好的即便本可成功也因得不到資源而失敗。 這種閉環使得 Futarchy 實驗需要謹慎解讀其預測準確性,並在設計上考慮如何緩解這種自證迴圈的偏差。
在這場 Futarchy 實驗中,我們不僅看到了治理機制如何被“博弈化”,也看清了 Degen 在預測市場中的潛力——他們不再只是逐利的過客,而是潛在的專業治理者。 只有當制度設計能將 Degen 的能量錨定於公共目標,讓投機成為共建,讓押注成為判斷,Futarchy 才有機會激活屬於 Web3 的再生式治理精神(Regen)。 本次實驗喚醒了一種可能:治理不必是清教徒式的理性協商,也可以是深度遊戲化的共識形成。 覺醒 Degen 的 Regen 血脈,也許正是未來 DAO 治理的進化方向。